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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崩文054%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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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颯颯是個對生辰很看重的人。

兒時她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‘生而為人, 意義非凡’,不提他人只管自己, 她兒時總覺得自己將來是個要幹大事的人, 天道讓她降臨,定是要讓她救萬物於水火,扶起搖搖欲墜的修真界, 是真正的天選之女。

楚憂每當這時總要嘆氣, 怪自己不該給她講太多亂七八糟的話本,就算這樣埋怨著,她每年的生辰都會辦的隆重熱鬧, 至今也是如此。

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, 旁人一拿生辰為由求她做某件事,她都盡量滿足, 畢竟,一年只有一次生辰,過了便不能重來, 所以都該好好珍惜對待。

“你想先去哪兒?”行在熱鬧的長街, 林颯颯扭頭問封啟, 思索著該送他怎樣的生辰禮。

封啟臉上多了笑容, “你不是餓了嗎?就先去吃飯吧。”

兩人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樓,點了滿滿一桌菜,看著笑容滿面離開的店小二, 林颯颯小聲:“你也太大方了, 咱們就兩個人,那麽多菜吃不了就浪費了, 不然劃掉幾個?”

封啟搖頭, “這是我第一次過生辰。”

林颯颯微楞, “難怪之前都沒見過……我還以為你都是和洛水薇偷偷過。”

“怎麽會。”封啟頓了下,猶豫著似乎想說什麽,終是沒有開口。

說是陪封啟過生辰,可基本上都是林颯颯在吃,他辟谷吃的很少。臨近飯末,林颯颯端起茶盞與封啟碰杯,伴隨著清脆的叮咚聲,她將杯盞中的茶一飲而盡,“都在水裏了。”

“我幹了,你隨意。”

封啟雖然不知她是什麽意思,但有樣學樣也仰頭灌下。

“咱們再下去走走吧。”望著樓下熱鬧的街景,封啟還不想回去,他還有話沒能說出口。

林颯颯想著要給封啟買生辰禮,正有此意,便點了點頭隨他往樓下走。

街道兩側都是攤鋪,有賣吃食的也有賣木雕小玩意兒,林颯颯一一掃過,偶爾會停駐掃兩下。她身邊的封啟很有耐心的陪著她逛,走至中途,他們看到一名圓臉小女童站在街上,她手中拎著一個小花籃,逢人就送花,人家給她錢她也不要,稀奇的很。

“那是張大善人家的小女兒,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跑來街上送花送祝福,這小姑娘也不是誰都給,只給合眼緣她自己喜歡的人。”隔壁的店鋪老板好心給林颯颯解釋,“就是可惜了。”

“可惜什麽?”

正說著,圓臉小女童跑到了林颯颯面前,歪頭看了看她,忽然從竹籃中掏出一支吉祥花。

林颯颯有些驚訝,“給我的?”

小女童點了點頭,睜著清澈的眼睛也不說話,剛剛同林颯颯聊天的老板小聲道:“這孩子不會說話,她喜歡你,你就收了她的花吧。”

原來如此。

林颯颯接過她手中的花,蹲下身在她耳邊快速說了句什麽,指腹有意碰上她的手腕。

小女童對著她眨了眨眼睛,仰頭又看向封啟,封啟冷清清回視,忽見女童又從籃中抽出一枝花,遞到了他的面前。

“我也有?”封啟楞住。

女童再次點頭,一等封啟把花接過,便一蹦一跳朝遠處跑去,尋找著下一個有緣人。

“你剛剛對她說了什麽?”看著手中的花,封啟表情覆雜,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陌生人如此純凈的善意,但他懷疑這份善意是由林颯颯給予。

林颯颯聞了聞手中的花,隨口道:“沒什麽呀,我剛剛對那孩子用了治愈術,告訴她等她送完了籃中的花,睡一覺就能開口說話了。”

“沒了?”

“不然呢?”林颯颯知道封啟想問什麽,便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要相信,這個世間還是好人多,有人厭棄你,就會有人喜歡你,我不會是你的唯一,之後還會有千萬個像小女孩兒這樣的善良人,願意為你送上鮮花祝福。”

封啟捏緊手中的花沈默,也不知將她的話有沒有聽入心裏。

林颯颯暗自嘆氣,也沒再多說,拉著他走近一處熱鬧的玉石攤鋪,綢布上擺了滿滿一排玉佩墜子。

“姑娘,為這位公子買塊玉佩吧,咱家的玉都是上好的紫光玉,繩結現串,還送配飾香囊,裏面的符紙可以寫些祝福話。”

林颯颯挑了半天,拿起末尾那塊吉祥雲紋的圓形玉佩,“就要這塊吧。”

“姑娘好眼光。”老板笑瞇瞇遞過一只小香囊,指了指旁側,“那邊有筆墨,二位可以去那邊寫祝福。”

林颯颯看到香囊上的繡紋噗嗤笑出聲,比到封啟臉旁歪頭看了看,“這小虎頭同你還挺像。”

封啟掃去一眼也彎了彎唇,“好醜。”

攤鋪旁支著幾張小木桌,只有偏角那張還空著。借著微弱的燭光,林颯颯一筆一劃在符紙上寫著什麽,封啟探頭想看,被林颯颯用手擋住,“不能看哦。”

封啟只能別開目光,看向隔壁的花燈攤鋪,一男一女正仰頭挑選,男人背著劍女人腰間別著法器,明顯是一對道侶。選到合適的燈籠,女人高興抱在懷中,走到昏暗處趁著四下無人,踮腳親了親男人的臉頰。

男人明顯察覺到封啟不加遮掩的目光,望來時也沒生氣,而是沖著封啟禮貌頷首,拉著自己的道侶含笑走遠。

“阿啟。”

“阿啟?”耳邊忽然傳來林颯颯的聲音。

回頭,林颯颯正好奇望著他,順著他的目光什麽也沒看到,“看什麽呢,我喊你好幾遍了你都不理我,是不是故意的。”

“不是,我……”封啟剛要解釋,林颯颯忽然對他伸出拳頭,拳面與他鼻梁相隔不足兩指,成功攔住他後面的話。

眼睫顫動,他坐在原地不躲不閃,不解看向林颯颯,林颯颯欸了聲氣餒,“你怎麽都不怕呢,還想給你一個驚喜來著。”

說著,握拳的五指張開,一串精致掛著小香囊的玉佩從她的掌心掉落,在燭火下泛著瑩潤紫光。她將玉佩遞到封啟面前,笑著道:“阿啟,祝你生辰康樂,這是送你的生辰禮。”

“送……我的?”封啟表現的很意外。

他沒過過生辰,也不敢想會收到誰送的生辰禮,今日隨林颯颯出來一趟,他已經收獲太多的驚喜。指尖輕微顫了兩下,他緩慢接過這串紫光玉佩,用兩手捧著態度虔誠,又帶著幾分茫然無措,只顧低頭盯著看。

“你怎麽不動?”林颯颯看著好笑又心酸,“想什麽呢。”

封啟回:“我在想,你剛剛是在給我寫符紙祝福嗎?”

“對呀。”

“那,我能打開看看嗎?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

封啟拿帕子鋪在桌面,小心翼翼將玉佩放在帕子上,然後打開了那只小小的虎頭香囊。他生怕弄壞了裏面那張符紙,所以動作格外的緩慢,一點點展開了符紙,上面寫著:

【願歲並謝,與長友兮,歲歲年年同相慶,吉樂如意長伴友。】

落款是林颯颯的名字,以及年月日。

封啟眸光一暗,輕念,“長伴……友。”

在她心中,她還是只當他是朋友,這麽明顯的暗示,他再裝看不出來就是傻子了。

“其實,我騙了你,今日不是我的生辰。”封啟捏緊手中的符紙。

他擡頭看著林颯颯,彎了彎唇角嘲諷一笑,“我是封家的棄子,出生便不得祝福,又怎會有人記得我的生辰。颯颯,我從未有過生辰,今日也不過是想借此哄你出來,與你單獨相處。”

“你這是何必。”林颯颯就知道如此,毫不意外。

書中從未有說過封啟的生辰,她也看得出來,封啟哄她出來是想與她單獨相處。他實在太沒安全感,好似將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林颯颯的身上,就如同當初對洛水薇,失了自我。

可他的生命中,不該只有她。

林颯颯今日這番行為,是想告訴封啟她會一直當他是朋友,不管今後如何,都會陪在他身邊,而他也會收獲更多對他好的朋友,可封啟顯然跟她沒再同一層面思考。

他以為林颯颯看穿了她的心思,便忽然抓住她的手,緊緊攥入掌心道;“我看的出來,你根本不愛賀蘭陵。既然不愛他,你又為何委屈自己留在他身邊?”

林颯颯驚了下,“你在說什麽。”

封啟終於說出想說的話,“颯颯,你跟走我吧,我們一起離開這裏。”

“我不會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,你若只想同我當朋友,那我便以兄弟的身份陪著你。但你跟我走好不好,不要再留在賀蘭陵身邊了……”

更多的話想說又不敢說,他怕自己嚇到林颯颯,又怕她看到自己嫉妒醜陋的嘴臉,至此遠離厭惡他。

林颯颯一把將自己的手抽回,“你到底在說什麽,不當朋友還能當什麽?把你當弟弟嗎!”

她有些慌了,噌的一下站起身,想逃又顧及眼前的封啟。

疑惑漸散,她隱約猜中了封啟的心思又不敢相信,一時心緒亂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。光影明滅下,她站著,幾乎擋去了身後大半的光,留封啟獨自隱匿在灰暗中,面容模糊。

二人僵持片刻,還是林颯颯主動開口:“時間不早了,咱們快回去吧。”

封啟看出她急切離開,便點了點頭,說:“好”。

先前還能並肩行走的二人,忽然一前一後忽快忽慢,無論二人怎樣變幻步伐,都無法再處在同一頻率。回去的路上,兩人的話也少了,封啟沈默跟在林颯颯後面,雖然早已料想過她會拒絕,但當她真得拒絕時,他還是覺得無法接受。

“颯颯。”快到客棧時,封啟忍不住喊她。

林颯颯現下還沒整理好思緒,便沒有回頭看他,只是問:“怎麽了?”

封啟故作輕松道:“你怎麽會生出拿我當弟弟的想法呢?你是不是忘了……我比你大。”

林颯颯沒說話,聽到他輕笑一聲又道:“咱們不僅是朋友,也是兄妹。”

“不然你也喚我一聲啟哥哥?”

林颯颯煩躁的情緒散了幾分,呵了聲:“少占我便宜,要當你也只能是我弟弟。”

有賀蘭陵一個大哥就已經夠她煩惱的了,她可不想再多出一個小哥哥。

陪封啟出去吃飯答應的倒是爽快,等回了客棧,林颯颯忽然有些犯了難。

已入深夜,街上的燈火漸消,行人極少。客棧中只有一個小廝正打著哈欠值夜,見到兩人回來只是打了個招呼,林颯颯示意封啟先上樓,她小聲詢問小廝,“與我隨行的另一位白衣公子,可曾下樓找過我?”

小廝搖頭,“沒啊,那位公子好似一直沒出過門呢,晚飯也沒用。”

林颯颯放了心。

賀蘭陵是個修煉狂魔,也不怪他升境快,空閑時幾乎都在修煉。這幾日因為灼心蓮的覆發,他定會抓著機會可勁兒煉化天魔,恨不能一口氣就將天魔的力量吞噬,想來這一整日都在修煉。

富貴被她留在客房中蹲守了,若是有事,這小東西估計早就跑出去找她,想來這會兒正在呼呼大睡,就連她回來了也不知道。

林颯颯上樓的步伐輕松了許多,轉瞬又皺眉暗罵自己,自己陪朋友出去過個生辰吃個飯這麽緊張做什麽,她又沒去做什麽偷雞摸狗的勾當,憑什麽要擔心賀蘭陵知不知情。

就算她真的做了什麽壞事,他賀蘭陵算個屁!她愛去哪兒就去哪兒他也管不著!!

抱著這樣的心思,林颯颯推開自己的房門,屋內一片漆黑。

她哼著小調往屋內走,“富貴,我回來了。”

手中拎著小女童送她的花,她一把掀開床帳,竟發現帳內依舊是一片狼藉廢墟,她交代老板讓他換的床榻並沒有更換。

“怎麽回事?”林颯颯有些生氣。

見富貴趴在廢墟床榻上安靜如雞,她戳了戳它的腦袋問:“老板不是說來給我換床榻的嗎?還是你又給我壓塌了?”

黑暗下,富貴哆哆嗦嗦挪了挪窩,試圖提醒她,“後、後面。”

“什麽?”

富貴弱弱:“你的後面……”

一股寒涼之氣從腳底蔓延,逐漸爬上她的脊椎,林颯颯這才驚覺身後的不對,這房中似乎除了她與富貴,還隱匿著輕不可察的第三人氣息,熟悉又有些嚇人。

林颯颯吞了吞口水,邁著小碎步緩慢轉身,試探著喚:“陵、陵哥哥?”

在斜後方的窗邊,濃郁的暗色靜悄悄爬滿賀蘭陵的衣衫,他安安靜靜靠墻而站,不知在這裏等了林颯颯多久。

嗒,嗒。

手指輕輕敲了敲窗沿,沈寂了幾個瞬息,他問:“去哪兒了?”

太過平靜的嗓音,掩蓋住深如幽潭的情緒,喜怒不辨。

林颯颯不由往後退了小步,“就……出去走了走,哥哥怎麽過來了?”

“你說你來就來吧,怎麽還不點燈呢,這大半夜你穿一身白站在這裏,怪嚇人的……”聲音越來越小,最後逐漸消失。

林颯颯有些害怕了。

又怕又煩。

怕的是賀蘭陵,煩的卻是自己不知為何要怕他。她想開口說關你屁事,又或者硬氣說我想去哪兒去哪兒你管這麽寬幹什麽,可是不等吐出一個字,就聽到賀蘭陵又說了句:“過來。”

過去?就不!!

林颯颯硬氣的在原地頓了幾息,又覺得氣氛太怪她這樣做不太好,於是不情不願朝他走去,嘴上小聲嘟囔道:“你幹嘛……啊。”

最後一個音不是語氣助詞,而是純純的慌怕,因為在她靠近時,賀蘭陵忽然將她攔腰抱起按在窗沿上,雙腳騰空,高度的加高讓她能與賀蘭陵直面平視,她被賀蘭陵困在窗前捏住下巴。

“我問你。”他將問題重覆:“你去哪兒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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